怪异 番外-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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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id=17144316
“对一松来说，绝对是’看不见’要来得幸福。”
“哈？你难道真的认为只要妖退出了他的生活，这个暗黑人偶就能很好的融入人群了？起码对现在的他来说，妖已经是他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！说到底，抱着他那颗遗忘了形成他人格要因的大脑，你要让他怎么活下去？不对，你一个妖为什么这么在意一个人类幸不幸福的？哈？我都要吐了！”
小松夸张地摆出一副呕吐的动作，空松却根本没去接他的茬，怕也是没有余力去闹。
“一松的话，能做好的……而且是他自愿忘掉的。”
这人从刚刚起就恍恍惚惚的，谁都看得出来是在硬撑了。
“……能做好的，对吧……”
轻松抱着绿色的衣袖，朝一松的方向看去。
的确，就物理层面上来说，怪异再也不会伤害到他了。但这到底是不是彻底去除这个人类内心深处阴霾的最佳决策呢。极度内向的性格，甚至精神也不够稳定，这么一个人今后要如何一个人生活下去。那些并不是由怪异带来的伤害该如何被治愈。说实话，现在的一松根本不具备融入社会的社交能力。太令人不安了。
但那本就轮不到在场的妖去插手，现在一松’看不见’了之后就更加了。
一群妖这么聚在一块儿忧心一个人类未来的生活已经够奇怪的了。
“不行不行，哪有这么简单，大叔你会读心的话也明白吧。”
“不……但是啊……”
直接被揪着衣领提了起来的老人话都说不清了。
空松一把将老人从长兄手里抢过来，放到了地上。
“老哥住手，现在说这话也没什么用了吧。”
“所以就要撒手不管吗？你还真是薄情啊。”
“什么？”
空松被这句话激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。
“……只有老哥你，没资格这么说。平时也不见你多关照一松，尽是在欺负他。这种关头突然转变态度压根没有信服力。”
“啊？”
“你们……”
轻松插进了明显局势紧张的兄长之间。
“别在这吵架！！”
椴松哭得更大声了，堪比地狱啊。
“……好的，非常感谢，好的……”
挂断后一松把手机放回了走廊上的老位置。
然后毫不停顿地迈开步子，只留下了黄色的衣袖。
——啊，又走掉了。
背影显得如此遥远，不管怎么呼唤名字怎么追赶，都追不上了，但还是无法放弃。
不要。会寂寞。
求求你，不要走。
不要忘记。
不要忘记。
“一松哥哥……！！！”
为了触碰到那个人类，无法放下尽力伸出的手。
一松停下了脚步，好像有人在叫自己。
——谁呢？
不知道，但那个声音十分熟悉。
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。
但对目前的自己来说，没有哪个谁论得上重要吧。对啊，没必要啊。所以才会一个人住在这里啊。
——真的是一个人吗？
像从浑浊的污水中渐渐浮向水面的小气泡，在心中啵得一声破开。
——不对，有谁在的。
每次听到那个声音呼唤自己，都会感到心底小小的震动，就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摸了。
——对啊，不该是一个人。
在这个城镇，不是得到了很多嘛。颜色形态都不清晰，但是很重要的。
有谁说过的，不可以随便丢弃握在手里的东西，不能轻易放手。
对了，是自己在对自己述说。
抱在手里的腰还是很细很靠不住的模样，但感觉变了，变得熟悉了。
突然间，指尖感受到了体温。
一张手指细长的手掌拍在头顶。
“……十四松？”
一抬头，眼神确实对上了。
“怎么了，你在哭什么呢……？”
有好好地看着自己，永远睡眠不足般半眯着的眼睛闪着惊讶的光。
“椴松你也……吵架了吗……？”
“……呜哇啊啊啊啊啊！！”
椴松猛地扑向一松，趴着裤腿就开始哭。
“哎？哎？怎么了？啥啊？哎？”
看来，他连他忘记过这件事都忘记了。极度状况外又懵逼的一松只得蹲下身，安抚地摸着两个号哭的弟弟。
“……而且你们干嘛都站在这儿……？”
一松迷茫地回望着集体开会般聚在走廊的兄弟几个，跟每个人都逐个视线交流了一通。
“不是……为什么这个人也在哭啊……？”
就见次男肩膀抖个不停，哭声中夹杂着感叹的叹息。
“就这一次，叫他空松哥哥吧。”
这家伙也不容易，表情逐渐放松的轻松不再紧皱着眉头。
一松彻底懵了似的歪了歪头，只得又将视线转回弟弟身上。
“对不起哥哥，对不起……！对不起……”
一直傻乐着在笑的十四松也哭成这样，可就不算什么小事了。
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我没在生气，你们也别哭了……”
空松走近还没彻底吃透现状的一松。
“能碰到了……”
“哎，好恶心，干嘛。”
一松眉头皱得老高，表达对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男人摸自己脸的反抗。
“一松~~”
小松毫不顾忌地乱揉一松的头发。
“能碰到耶~太好了~”
“哈？我说你们突然来的哪一出……”
“啊，真的诶，能碰到。”
轻松也伸出根手指戳向一松的侧腹。
“喂，好痛，你干嘛，这什么私刑？”
呆呆地在一旁看着的老人脱力般发出长叹。
“……是我输了罢。”
听到这个不熟悉的沙哑声线，一松疑惑地转头，看到了走廊角落的小小的老人。
“啊，是昨天……嗯？来送回礼的吗？”
抬头看着这个微微笑着的人类孩子，老人带着极致的遗憾摇了摇头。
“……已经送出去了，但被硬塞回来了，你们还真是奇怪……”
回望向一松，老人语带忧伤。
“洗濯净黑暗，即可得以拯救。”
说完，遍静静地隐去身影离开了。
“……这样吗？”
听闻了经过的一松，一脸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。
“明明体验过这么有意义的事了，却一点都不记得……”
对一般人类来说普遍无常的体验，对这个人类来说就是异常。
‘看不见’的自己，到底是怎样的呢。沉思了一阵，一松指向了自己。
“……那时的我，是个什么感觉？看起来很开心？充满活力的那种……？”
“一如既往，眼神已死。”
“啊，是嘛……”
果然不会怎么变吧，而且神采奕奕的自己想象一下也怪恶心的，保持现状就挺好了。
“……哎？这么说椴松是因为我’看不见’，觉得寂寞了才哭的吗？”
“啥？我哭了吗？”
见一松恢复后立马刹住车的椴松却没能藏起还泛红的眼眶。
“什么嘛，怪可爱的……”
笑着吐露出难得的台词。
刚刚还飘荡着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一扫，倒是有了回归了日常的感觉。
是安心了吧。
这个人类忘记了我们，看来，我们受到的伤害比想象中还要来的大。
“对对，顺便一提，空松那家伙可是说了你’看不见’比较好哦。”
“……呼嗯……”
“哈…！大哥！不是！！这什么招人误会的说法！一松！我不是这个意思！我只是说，如果这样一松能幸福的话，我们就离开吧而已！！”
看着眼睛睁这么老大拼命替自己辩解的空松，一松倒是能想象他在自己失忆期间都干了啥。
虽然不知道为啥，但这个男人非常喜欢自己，平时也极度照顾自己。
而且，他也哭成这样了。
“……我知道的，空松哥哥。”
说完，还吐了吐舌头。
空松双手掩面，扑通一声栽倒，八成是死了。
“你呢？”
“什么……”
小松想问的怕不是自己对于’看得见’及’看不见’这俩究极选项的看法。
“……都说我不记得了，不知道啊……”
“真没劲~”
不管说什么，不记得的事就是不记得，能怎么办。
但看来，自己’看不见’了这件事，让妖狐们担心不已，硬要说还有点小开心，但到底说不出口。
“小松哥哥说一松哥哥是条在泥水中的死鲤鱼。”
还在吸鼻子的椴松伸出根手指指向大哥。
“不是，是小水坑里的鲫鱼。”
有什么区别吗。
看来这男人倒是跟平时无异，一松算是看透了。转头看向客厅角落。
“……那，十四松是怎么了。”
“没脸见你吧。”
默默坐在角落的黄衣少年，头顶着个工地常见的警示三角锥。
“……那是从哪儿顺来的。”
一屁股坐在十四松的面前，一松伸手掀了三角锥。
“哇。”
露出来的脸别样的严肃，平时一直大张着的嘴此时抿成了一条线，惊得一松瞪了眼睛转头看向其他几兄弟。
“这是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级别大灾害的前兆……”
“他还的确没这功能。”
虽然天是不会塌了，但这个弟弟消沉下去至少对一松来说是大事一件。
“笑一个。”
一松低头去探视十四松的脸，十四松撇开了脸低下头。
“……对了，之前的亲戚送吃的来了，有好多……杯面啊，零食啊……还有樱桃，吃吗？”
十四松，不为所动，甚至摇了摇头。连吃的都不上钩了，这下没得治了啊。
“那，出门吗……？我们，有约好的对吧……”
嘿，对这话有反应，但坐姿没变，还差口气。
“那我们，一起把这个送回去吧。”
一松拿起三角路锥，再次示意十四松，终是得到十四松小小的点头回应。
一松一手牵起黄色的衣袖，十四松也跟着慢慢站起来，跟个迷路的小孩儿似的一步一步挪着走。
“我们出去一下。”
冲着客厅打了声招呼，就牵着十四松出了门。什么时候这么有哥哥范儿了。
“十四松也有这么消沉不中用的时候啊。”
小松笑得感慨颇深，转头就看到盯着自己的轻松。
“干嘛。”
“你还挺难得这么认真地在关注一松啊。”
对他人兴致冷淡，喜新厌旧的长男，压根不是什么重情的类型。这个人会发表类似担忧一松再也’看不见’了的言论是真的震撼全家。这位老哥，是想教给一松在人类社会的生活方式才选择呆在他身边的嘛。
“也没啥别的意思？你看啊，以后不能捉弄那家伙了也挺无聊不是？”
单纯只是跟无法玩到玩具了的孩子一样嘛。
“……什么啊，是做梦嘛……”
还是无视这个猛地清醒过来了的次男好了。
离家不远的地方，有一个小小的公寓停车场，一松把三角路锥还回了停车场的角落。
“……不可以随便乱捡东西。”
说着一松转过身，看到十四松乖巧地点头。一副吸取教训的模样，但八成啥都没听进去，下次还是会到处乱捡吧。
“……今天天气真好。”
阳光毫无遮挡得直射，一松伸手挡在额头前，果然从周一开始就换夏季校服吧。
“……”
行走在热辣的阳光下，一松偷偷撇头看着十四松，就见他的嘴一点点张开来，不知怎的就觉得和热锅上的蛤蜊很像，不由笑出声。
“……？”
“……没事……”
一松用衣袖掩住嘴。
一松很喜欢这个弟弟抬头看自己的样子，有些呆有些懵。
眼神并没有聚焦，嘴张得老大，黄色的衣袖还拖拖拉拉。
看不到这样奇妙的妖，果然还是一种损失啊。
走着走着不自觉地就走到了熟悉的小公园。
一左一右坐在了阴地里的长椅上，炽热的阳光被大片枝叶阻挡，吸一口气心旷神怡。
“那个啊。”
“嗯。”
一松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，十四松像是在逃避他的视线一样眼神东瞄西瞥，又干脆低下了头。
“一松哥哥好不容易可以忘掉了，是我让哥哥又想起来了……因为我，哥哥又’看得见’了。”
一松握住了无精打采挂下来的黄衣袖。
“……不是，是我不想忘了十四松才想起来的。”
虽然过程已经不记得了，但这绝对是事实。
说起来，自己还从没好好说过这些话。
“……虽然的确，’看得见’让我遭了不少罪……”
但那也不全都是坏事嘛。
“……像我们刚认识那会儿，是你们把我从妖嘴里救下来的……你一手一个夹着我和椴松逃跑了呢。我被蟒蛇咬伤的时候你还给我涂过药不是。还有，帮我挠过背……像这样坐在公园聊聊天……全都……”
凉风一阵，树叶轻晃。
“全都想起来了真的太好了。”
一时之间，谁都没有开口，十四松歪着头看着哥哥。
“……真的吗？”
“嗯，真的。”
又沉默了一会儿，十四松终是闭上眼笑起来。
一松凑近十四松耳边，还用手遮掩，说起了悄悄话，虽然现场再没第三个人，但对上这个开朗的弟弟，总有种想捉弄捉弄他的心思。
“……这话只对十四松说哦……”
“我回来了！！”
响亮的嗓门配上嘭得开门声，紧接着就是急促地奔跑声。
“这不是超开心嘛。”
撑着脑袋看电视的小松发出如上评论，背后的椴松抬起头，看着哥哥炫目的笑容。
“去哪了？”
“嗯！！公园！！”
十四松像在学习飞行的雏鸟般舞着衣袖，吵得轻松抬手捂住了耳朵。
“和一松谈了什么了？”
十四松只是以袖子掩住嘴角笑着来回应空松的疑问。
“保密！！”
“什么啊，哥哥我好寂寞哦。”
迟了一脚走进客厅的一松腰间立马多了一个人形挂件，看着这一幕空松也算放下心来。
“……吃樱桃吗？”
“吃！！”
十四松一蹦挂在哥哥肩膀上，看着一松的侧脸。
’…如果有能实现任何愿望的神灵存在，可以任由我选择人生的方向……如果还能遇见十四松和大伙的话，那我还是会选择’看得见’的人生吧’
说给大家听，大家都会感到高兴吧，但现在，就将他作为两个人的秘密宝藏珍藏下去好了。
放学后的校门口，又撞见了之前的同学。
关上了鞋柜就感受到了紧盯着自己的视线，一松沉默着换完了鞋。手腕领口凉飕飕的，总觉得烦躁不安。
“挺不错嘛。”
同学笑着留下这句话，迎着夕阳走出了学校。像这样纯白的衬衫，还是适合他这样的人吧。
班会结束，迎来放学时间的校门口变得热闹起来。
他们所有人与自己看到的风景都不一样，这一点没有变化。
但自己并不讨厌这个镇子。
看到校门另一头露出来的黄色和服，一松慢慢走了过去。
end